洛時安的作息一向規律，但今天，起床時間提早了一小時。

拖著傷腳，緩緩下樓來，給自己做了個三明治，熱了牛奶，坐在餐桌前吃完後，外頭天還沒亮。

他又從書包裏，翻出英語卷子來做。

卷子做到一半，門鈴響了。

他盡量收斂著，掩飾著笑容，但打開門，門口那張大大的笑臉，又讓他覺得很沒必要。

開心得，無需隱藏。

“吃早飯了嗎？”洛時安問。

“吃啦。”紀燦希接過他的書包掛在車把上，“這麽輕。”

“另一個書包在學校，這裏只有考卷。”

洛時安看著那自行車，和自己的一樣，只不過是張揚耀眼的紅。

不行，他得更忍耐一點。

紀燦希還在後座加了個墊子，他看著洛時安的長腿有點犯愁，輕聲建議，“你要不，側著坐？”

洛時安：“不要。”

“啊，好，那你，你自便，你怎麽舒服怎麽坐。”紀燦希也覺得那樣的坐姿太娘。

洛時安長腿跨坐上車，還好車輪邊有可以支撐的地方，傷腳放在上面正正好。

他伸手拉住了他的校服衣擺。

洛時安比海叔輕多了，紀燦希載他完全沒有壓力，一路順順當當到了學校。

運動會還有三天才結束，這對高三學生來說是夢一般的假期。

據說天水一中的很多家長也都反對舉辦什麽運動會，認為純粹浪費時間，好多學生要麽不參加，要麽和紀燦希一樣只參加一項就糊弄過去。

天水一中的學習氛圍雖比不上清和四中的緊張，但好歹是高考，是個正常人都會重視。

這天走進教室，已經有一半的同學在自習。

但隨著他進門，他很快覺察到哪裏不對，首先是坐在門口的陳一諾幽怨的一瞥，直到他回到座位上，陌生訝異的眼神還黏在他身上。

靠！怎麽回事？

紀燦希朝其中一個同學惡狠狠的盯回去，那人立馬轉過了頭。這時候，杜銘哭喪著臉，捏著考卷進來了，紀燦希看到他英語試卷上的鮮紅的“40”分，不難想象英語老韓對他進行了怎樣的兇猛打擊。

杜銘哀聲道：“我真是夠倒黴的，被老韓劈裏啪啦訓了一通，剛剛出來就碰到我姨父，等他教訓完了吧，下樓的時候又碰到了老劉，他幾乎是提著我腦袋下的樓梯。”

三連殺。絕！

紀燦希也摸到了自己的考卷，夾在了桌上的書本裏，他本能的感覺自己的試卷已經被很多只手傳閱過了。

分數為96，紀燦希不由自主的嘆口氣，“低了。”

這次是英語隨堂小測，滿分100，沒有作文，他還以為能拿滿分呢。

“這還低？”杜銘驚訝，“這次老韓搞突襲，咱們班滿分只有洛時安一個，上90的只有你和陳一諾，當然，她比你低一分。”

洛時安英語一直比他好，發音還特純正，從前在清和還經常參加比賽什麽的。但紀燦希的數學物理較強，遇上他不犯渾，總分加起來還是比洛時安要高的。

陳一諾就是屬於不偏科的孩子，每一科都公平公正，哪個也不落下，遇上單個科目她剛不過紀燦希和洛時安，但好在發揮一向穩定，總分排名一直是第二。

但這孩子好像把分數看得比命還重，極易崩潰，杜銘說話沒個輕重的，被她一聽到，哇的慘叫一聲，整張臉都埋在試卷裏。

教室裏的同學都嚇了一跳，紀燦希朝洛時安看了一眼，兩人都不太能理解。

杜銘卻緊張起來，低聲道，“是我害的吧，老大，我要過去哄哄嗎？”

“你能哄好？”

杜銘抓了抓臉，“我還是抄試卷吧，二十遍呢。”

※

上了一會自習，老韓捧著試卷走進教室，老韓是女的，而且是看起來禁不起一點風吹雨打的柔弱女子，但只要她一開口，絕對可以把你罵到懷疑世界懷疑人生懷疑自個TM來到這世上是為了什麽。

“都清醒點啊我來說一下這次小測的成績總之結果還是很讓我意外的。”老韓說話跟燙嘴似的，而且一點兒也不講究禮儀，上來就說，剛剛在睡夢中醒來的學生估計都懷疑自己在Rap現場。

“······咱們班新轉來的兩位同學表現都很好特別是洛時安同學是咱們班唯一一個·······”

紀燦希抓到時安的名字，就忍不住回頭朝他笑了一下。

但他頭還沒扭回來呢，就聽到老韓奇跡般的放緩了聲音道：“但是，個別同學的成績，進步的讓人吃驚，如果這是他真正的實力，我希望他可以繼續保持，如果是耍了什麽小聰明，我也希望他明白，他是在害自己。這裏，我就不點名了。”

老韓的目光，其他同學的目光，聚集到他這裏，不點名的說法，簡直是掩耳盜鈴一般可笑！

紀燦希心裏罵了幾句臟話，接著閑閑的舉起手來，老韓扶了一下眼鏡，“哦，萬慕同學有什麽要說的？”

紀燦希站起身：“老師不就是懷疑我作弊嗎？直說就行了，不用這樣提點我。”

杜銘驚愕的看著他的牛掰同桌。

身後的洛時安倒是一點也不擔心，他知道紀燦希能解決好。

“您那兒應該不差考卷，老師隨便找一份，我再考一次就是了。”紀燦希從筆盒裏拿出水筆，“走吧。”

老韓微微沈下臉，“你這種態度，是在和老師置氣嗎？”

“不敢不敢，就當我閑得慌，想再考個試成嗎？”紀燦希半真半假的笑著。

※

在辦公室做完試卷，老韓打了分數，紀燦希瞧她那表情，應該是不再懷疑了。

他拔腳要走，她忽然在身後說：“我真搞不懂你們這些孩子，萬慕，你明明有能力，為什麽不肯好好念書。現在是真的開竅了，還是一時興起？”

語速適中，聲音疲倦，活像個操碎心的老母親。

紀燦希也不知道，從前的萬慕，是真的不會，還是裝傻。萬慕讓他過好自己的人生，但原本的萬慕的人生，到底是怎樣呢？他似乎毫不知情。

紀燦希轉頭沖老韓笑笑：“老師放心，今後我會保持的。”

“那就好。”老韓滿意的點頭，“下次月考能進班級前三吧。”

紀燦希：“我努力。”

“那可就說好了。”老韓笑得特溫柔，“你如果敢掉一個名次，仔細你的皮。”

※

這一天放學，紀燦希陪著洛時安去寵物醫院接狗狗。

小病初愈，狗身虛弱，咕嚕趴在洛時安懷裏，睜著黑溜溜的濕潤眼睛，對紀燦希也喪失了莫名的敵意。

洛時安突然道：“你抱抱它。”

“我？”紀燦希嚇了一跳，“他打過針了，這會子咬人應該沒那麽疼吧。”

洛時安笑著把一團白色往他懷裏遞。

紀燦希有些僵硬的接過來，等了一會，咕嚕在他懷裏居然很老實，而且毛茸茸的，熱乎乎的一團，真是怪舒服的，越摸越舒服。

紀燦希忍不住把臉挨了過去，“休戰了吧，和好了吧，不咬我了吧。”

狗子沒好氣的哼了一聲。

洛時安把咕嚕放進狗包裏時，紀燦希的手機響了一下，杜銘給他發消息。

【老大，八班的方小羽找我要你的微信，嘿嘿，給不給？】

【快給個信，我等著回覆人家姑娘呢。】

【還是給吧，我無法拒絕這麽可愛的小姑娘。】

紀燦希覺得無語，杜銘要是直接給了也沒什麽，但現在過來一問，他又說不清哪裏不太好。

他不愛跟人用手機聊天。

以前是沒有必要，現在覺得，確實挺浪費時間的，又不熟，聊什麽，光是想著抱個手機嘿嘿笑的場面，就覺得挺傻逼的。

【不給】

他快速回了兩字，把手機裝進了口袋裏。

“怎麽了？”時安不知何時站在他身後。

“沒事，找個地兒吃飯吧，有點餓了。”紀燦希把狗包接了過來。

兩人找了一家面館，一碗清湯，一碗麻辣。

面上來的時候，洛時安就看著他，一勺一勺做研究似的，把兩碗面的湯底混合。

又清又麻又辣的兩碗。

“這樣呢，就剛剛好。”紀燦希很滿意的把那碗推給他，“你嘗嘗，肯定比那清湯寡水的好吃。”

洛時安覺得，紀燦希對吃的東西，有種特殊的執著，特殊的理解。最重要的，是特能吃，吃得特快。

洛時安剛剛吃到一小半，他連湯底都喝光了。

然後就擦擦嘴，撐著臉看著他。

洛時安覺得不太自在，“你餓死鬼投胎啊。”

“沒有啊。”眼神依舊放在他臉上。

洛時安更不自在了，板著臉教育他，“吃飯不能催，還有，吃太快對消化不好。”

“啊？”紀燦希連忙挪開眼，“我沒有催你的意思，慢慢吃，我就是吃完了沒事幹。”

有人陪他一起吃飯，這感覺挺好的。對方又是一個挺下飯的人，這感覺更好了。

看洛時安是一個特自然的動作，心裏幾乎是沒什麽意識的，而等到他反應過來，“看”已經發展到“盯”的程度時，洛時安差不多要遁地逃跑了。

紀燦希轉頭去看看狗，咕嚕睡得正香。

“別吃太快，對胃不好。”見他沒回應，洛時安又重覆下半句。就不能和他稍微統一速度嗎？

“行，我謹記細嚼慢咽。”紀燦希覺得自己簡直好到沒脾氣。

洛時安忽然問：“明天尤可生日，你也去的吧。”

“嗯，她邀請我了，你不介意就成。”紀燦希說。

洛時安拿紙巾的動作一頓，“我介意什麽？”

紀燦希笑笑，沒點破他，“這還是我第一次去參加別人生日會呢，對了，沒準備禮物！尤可有什麽喜歡的嗎？”

“她今年不收禮物，去她家看看，可能要買點吃的。”洛時安說。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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